當夜也不知道七皇子和皇后到底談論了些什么,長秋宮的宮人們只知道,一向愛冷著個臉的七皇子那一夜是笑著出的長秋宮,那樣子跟往常的閻王臉很不一樣,把值夜的老內監(jiān)嚇得差點摔個跟頭。
而姚氏帶著女兒們回府之后自然會將兩個女兒的表現盡數告知沈摯,聽說三女四女都被人所矚目,沈摯心里自然是高興的。
“四娘被瑜貴妃看重自然是好事,倒是三娘這邊,聽夫人這意思,是被皇后看中了?”沈摯斜倚在榻上,瞇著雙眼任由小丫頭給自己揉著有些酸痛的雙腿。
姚氏撥弄著手里的小瓷碗,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,“說喜歡也算不上,畢竟那花還是長公主親自給三娘簪上的??墒腔屎竽锬锂吘惯€親口說出,若是三娘選花就親自為她簪上這事。我怕的不是這個,怕的是瑜貴妃以為皇后看上了三娘,她自己就不要三娘了。”
沈摯聞言眉頭皺了一下,“你說的倒是有些道理,只是我從前幾日就在想一件事。八皇子的正妻之位只有一個,而咱們未嫁的女兒卻有兩個,你說該讓誰嫁給八皇子?”
“那自然是四娘了!”姚氏脫口而出道,“四娘是咱們自小親自教養(yǎng)長大的,人品什么的夫君都是知道的。如今三娘看著一切都好,但也不好確定來日會不會出紕漏,千算萬算還是四娘妥當。”
沈摯倏然睜開眼,臉上的神情也愈發(fā)嚴肅了起來,許久才又把眼睛閉上,低聲道,“從今日起,你也開始好好教導四娘家務之事吧。三娘那邊,你把話給她點透了就夠了,她要做什么事你也不要管,只管順著她,我要好好看看她的本事。”
姚氏雖然不太懂這其中的彎彎繞,但仍舊是應了此事,夫妻倆便一同歇下,當夜無話。
而沈青綿回了桐桑苑之后,開口就說累了,讓莫春服侍著自己更衣沐浴后便早早的回了內室歇下。剛吹熄蠟燭沒多久,就見冬蘭悄無聲息的鉆進了帳子里,嘴貼在沈青綿耳朵邊,輕聲道,“奴婢今天裝身子不適,在房里睡了一天,可是發(fā)現了些問題。”
“你趕緊說,熱氣吹得我耳朵癢!”沈青綿咬著牙說道。
冬蘭沒忍住笑了一聲,這才跟沈青綿細細道來,“瑞夏這個小丫頭是個偷奸?;?,一概重活不干只挑輕松的活計,但沒什么壞心眼。衛(wèi)伯上次新送來那兩個,瑞晶沒總是愛往這內間跑,瑞秋看著倒還老實,但總感覺心里藏著什么事。至于夫人派來照管咱們的那個林姑姑,絕對是個厲害角色!”
沈青綿聽著冬蘭念叨著,心里越發(fā)感慨上輩子自己真的是辜負冬蘭這個聰明人了,便低聲道,“林姑姑且不必說,母親派來的人總歸不會害我,那三個瑞字輩的你盯緊了,看看還有沒有旁的門道沒有!”
主仆倆剛說完話,就聽見門外傳來極低的一點響動,冬蘭身子一聳就要下床去看,卻被沈青綿按住,在她耳邊道,“先聽聽腳步聲!”冬蘭聞言連忙屏住呼吸,仔細聽著外面的腳步聲是由遠及近的到了內間隔斷外,而后又漸漸的走遠的了。
等到人走了冬蘭才終于敢喘氣,連忙對沈青綿道,“莫春今日跟著娘子勞累的一日,娘子回來之后她就早早的去歇下了,瑞夏說是老子娘今日身子不爽晚上告假出去了。這會來娘子這兒的,恐怕只有瑞晶和瑞秋了!”
沈青綿眉眼一轉,心中已有了主意,她低聲在冬蘭耳邊說了兩句,就見冬蘭蹭的一下掀開簾子往外走,不多時就聽見外間哐啷一聲,把歇在偏方的林娘都給驚醒了。
林娘是姚氏陪嫁的侍女之一,最近一段時間被姚氏派來給沈青綿打理院里事務。聽見正房這邊有響動,她自然就要趕緊過來查看了。
等她跑過來就看見外間地上地上也布滿了陳設碎片,像是被什么人給推倒了,內間沈青綿鬢發(fā)繚亂的坐在床上,眼里似乎是有無限的驚恐神色!
冬蘭見林娘來了,連忙上前拉著林娘的手,滿眼含淚的說道,“姑姑,咱們這院里有賊!剛才我聽見聲響剛起身,就見一個黑影從門口奔出去了!”
林娘被冬蘭的話嚇了一大跳,這三娘子再不濟也是沈家的嫡長女,若是有賊人進來了輕薄了娘子,這以后沈家的名聲可就臭了。
于是林娘當機立斷的說道,“你別急,我先進去看看娘子,你現在趕緊起來去一趟正禧堂,向郎君夫人稟明此事。”
冬蘭教程快,立馬就跑出去通知人了。林娘趕緊進內間對沈青綿柔聲道,“娘子身上可還有礙?”
“無...無礙!那賊人沒進屋,花瓶剛摔碎我就醒了,所以那賊人就跑了!”沈青綿撫著胸口,似乎心里面有無盡的恐懼,“林姑姑,那人是誰,怎么敢進桐桑苑來!”
“娘子莫怕!咱們沈家雖然是文臣,但是看家護衛(wèi)的人卻是不少,這賊人若是府外來的定然不會悄無聲息,就算是府里的人郎君也一定會查出來的。”
結果沈青綿聽了這話愈發(fā)驚恐,“府里的人?我剛回來不過兩個月?府里人怎么就會盯上我?!”
林娘見狀大為頭疼,自己不過是隨口安慰,卻不想引得沈青綿更加害怕,只好是想辦法再安慰。如此這般的安慰許久,這才看見姚氏披了衣服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。
沈青綿一見姚氏,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淚忽的又冒了出來,只對姚氏悲戚的喊了一句,“母親!”
姚氏聽見她這聲音,顯而易見是被嚇怕了,趕緊坐在沈青綿身邊將她摟進懷里,低聲安慰道,“三娘莫怕,這府里人丁不少,定然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!”
“那日女兒的衣服莫名被人弄壞,今夜又有人偷偷潛入女兒房間,青綿也不知道到底招惹了誰,怎么就不能安生過日子了呢!”
說完沈青綿便伏在姚氏懷中嚶嚶哭泣,姚氏的面容卻嚴肅了起來。原本她只當是件小事,但是沈青綿這么一說,她心里也覺得不對勁了。怎么三娘一回來,她的衣服就被人弄壞了,晚上她的房間就進人了呢!
這府里從來不干凈她是知道的,就連她自己也算不上清白,但是自己這兩個女兒是身負重任的,可不能輕易讓人給禍害了去!
“三娘放心,母親一定不會讓你被人欺負了去!這賊人膽敢半夜前來,想來就是府里的人,得讓衛(wèi)伯好好查看一番才是!”
此時被派出去檢查的林娘匆匆趕回,在姚氏耳邊說了句什么,果見姚氏臉色一黑,轉瞬有恢復了正常,又低聲對沈青綿道,“三娘你盡管安心睡,娘這就找人去查探,保證給你一個清白的交代。”
姚氏又軟言安慰了沈青綿幾句,又跟人安排了幾句話,這才離了桐桑苑,自去安排人手不提。
等到第二日,桐桑苑里便傳出了沈三娘受了驚嚇病倒在床的消息,而后桐桑苑幾位伺候的侍女便依次去了正禧堂接受了姚氏的訓話,最后又聽說,新到桐桑苑的瑞晶房里發(fā)現了不少沈青綿的東西,最后就因為手腳不干凈被發(fā)賣了出去。
這事一出,闔府上下再次對沈青綿刮目相看。原本眾人都以為三娘子是個不受寵的人,不少仆婦都心存輕慢之意,連帶著月例東西送的都慢上幾分。誰知道她接連得了晁沈氏還有長公主的青眼,連帶著主母都為她發(fā)落人了,可見是不能輕慢的。
彼時瑞晶被人伢子帶走的時候,哭天抹淚的跪在沈青綿面前求她饒恕了自己,說自己是豬油蒙了心才會想著來偷東西。
沈青綿端著茶盞,坐在正座上不緊不慢的對跪在地上的瑞晶說道,“你確實是個豬油蒙了心的人,府里手腳不干凈的人多了也去了,頂多是被攆到二門外去伺候,你可知道為什么唯獨你被攆出去了嗎?”
瑞晶只是一味哭泣,哭的幾乎要肝腸寸斷了,“奴婢不知道三娘是夫人的心頭肉,若是知道就是給奴婢一萬個膽子也不敢亂動娘子的東西??!”
“你倒是有趣,覺得我娘輕慢我,就敢來偷我的東西。你覺得這理由我會相信?!”沈青綿驟然疾言厲色,“我勸你趁早把誰在背后這事給說明白了,我若是高興就去幫你求求情,若是不說的話,我就讓人伢子隨便把你賣到哪家勾欄之地,看你還能不能出來了!”
瑞晶聽了這話更是嚇得抖若篩糠。她以為沈青綿看著軟綿綿的是個可欺負的,誰知一開口就是個狠角色。她思之再三,才鼓足勇氣在沈青綿耳邊說了些什么。
之后沈青綿倒是按照約定去求了姚氏,誰知這次姚氏生了重氣,到底是不顧沈青綿的求情。瑞晶到底還是被人伢子給拖走,最后被賣給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地主做妾侍,之后的事情也就無人所知了。
沈青綿聽說的就是,那個老地主的正妻是個剽悍的人,府里后門是不是就能抬出一兩個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侍女。這些,便都是后話了。而沈青綿也知道,這府里的事情遠還不止這么簡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