揮舞在半空中的刀劍停滯,早已殺紅了眼的將士們迷茫地互相看著,南宮未昌的語氣霸道攝人,無人違抗。
“曲陽城已失守,若爾等放下刀劍甘愿臣服,本皇子便放你們一條生路!”南宮未昌站在高高的城墻之上,昌國的旗幟在他頭頂飄揚(yáng),此刻,他仿佛主宰世界的神靈!
寰灃國的將士們目光呆滯,他們的手臂還高高舉在空中,刀劍上的血水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“怎么會……我們敗了……”這時,暈厥的老將軍醒了過來,還未睜眼便聽見南宮未昌的聲音在耳畔回響。
“大人,大人……您醒了……”
在小士兵的攙扶下,老將軍站起了身,他看見昌國的旗幟隨風(fēng)飄揚(yáng),而寰灃國被斬斷的旗幟,已不知飄去了何方。
“大人……大人,眼下該如何是好?”小士兵在耳畔焦急地問,可他的心,亦是慌亂無措。
城下上千對眼睛正盯著他看,他不下令,他們便不敢有任何動作。
“這位老將軍,您戎馬一生,想必最不愿看見的便是血流成河的場面,如今曲陽城已然不保,您的三千大軍亦死傷慘重,繼續(xù)戰(zhàn)下去,不過徒添傷亡,您可要考慮清楚了。”對于長輩,尤其是戰(zhàn)場修羅中走出來的長輩,南宮未昌向來最是欽佩。
縣老爺緩緩摘了頭上的銀盔,青出于藍(lán)而勝于藍(lán),如今他老了,是比不過這些年輕人了。
“眾將聽命……”只聽縣老爺一聲高呼,“曲陽城失守,大家速速放下兵器,降……”
在生死面前,縱然是這些見慣了生死的將士們,也依舊會選擇活下去,沒有人愿意死去。
有了縣老爺這句話,城下即刻便有刀劍落地的聲音傳出,一聲接著一聲,寰灃國折損了上半的將士,剩下的這一千多人,齊齊降了。
“本皇子在此宣布,曲陽、蒙人一族,此后歸屬于昌國地界,曲陽城作為邊關(guān)要地,由拓跋仲宇親自管轄!衙內(nèi)繳獲的糧食與兵器,拓跋仲宇全權(quán)處置。至于降兵,交由公孫將軍編排,日后為昌國效力!”
“拓跋仲宇,遵命!”拓跋仲宇為首,蒙人一族齊齊下跪,叩謝三皇子盛恩。
“公孫則,定不負(fù)使命!”
“我們勝利了!我們勝利了!我們真的打下曲陽城了!昌國有望了!”柒小八突然興奮地跳了起來,在他的感染下,昌國的士兵們齊齊大笑出聲,歡呼雀躍!
“勝利了……真的勝利了……”
夕陽西下,太陽的余暉劃過天際,留下一條長長的霞光。
暮云朝歪頭去看南宮未昌的側(cè)臉,不由自主地抿唇笑了。
“你何時給公孫將軍傳的信?”暮云朝百思不得其解,公孫則才離開不久,這在時間上,如何也對不上。
聽她如此問,南宮未昌將目光移至城下一身戰(zhàn)服的公孫則,二人相視一笑,這一笑間,意味再明顯不過。
南宮未昌本就不曾給公孫則傳信,而是他篤定,他確信公孫則將黃金運(yùn)回京城后,就會立刻折身回來幫他。
暮云朝深呼吸一口,刺鼻的血腥味不曾消逝,她感慨于南宮未昌與公孫則之間不用言說的情誼。
聽聞二人自小一起長大,一起拜師學(xué)武修習(xí)兵法,十多年的朝夕相處,二人早就心意相通。
“云朝,你為何會來?”南宮未昌突然開口。
腦海中閃過那黑衣男子的背影,暮云朝下意識隱瞞了他,“我不放心你,便來了。”
南宮未昌伸手輕撫她被風(fēng)吹得凌亂的黑發(fā),“日后隨我戰(zhàn)場殺敵,你一定要牢牢跟在我身后,我定會護(hù)你周全!”
暮云朝的眼底瞬間有光彩溢出,南宮未昌這句話的意思,是不是說以后她可以與他同生共死了?
“啊,對了!”暮云朝突然想起了什么,忙從懷中摸出一物,“把你的劍給我。”
將龍泉劍交給暮云朝,南宮未昌笑問,“你何時買來這樣一件模樣奇特的劍穗?”
小心翼翼地接過南宮未昌的寶劍,暮云朝將劍穗掛在劍柄處,滿意的笑了,“這個結(jié),叫做中國結(jié)。紅色代表平安幸福,盤長從首到尾由一根完整的絲線編織而成,意為連綿不絕,源遠(yuǎn)流長。南宮未昌,這是我親手編制的,配你的寶劍,好看嗎?”
“世間萬千風(fēng)景,姹紫嫣紅皆看遍,也抵不過一個你。”覆上暮云朝抱著劍的雙手,南宮未昌將她緊緊握住,仿佛這樣就能將她攥在手心里,一生一世。
昌國一六三五年,十月二十。
三皇子南宮未昌再譜傳奇,先后攻占了寰灃國邊關(guān)要塞蒙人領(lǐng)地以及曲陽城,更開山裂石挖出八千萬兩黃金,再一次救昌國于危難。
這一日,將永遠(yuǎn)銘記在昌國的史冊之上,南宮未昌的名字,將永垂千古,流芳百世。
三日之后,安置好一切事物后,南宮未昌一行幾千人,縱馬離開曲陽城,浩浩蕩蕩地行走在昌國官道之上,歸京。
臨行前,暮云朝不忘拐去明陽城酒館捎了幾壇子芙蓉醉,有了先前的教訓(xùn),她是再不敢多飲,只敢小酌。
在馬背上顛簸的日子暮云朝幾乎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,這條官道她也已經(jīng)熟悉了,百無聊賴地東瞅瞅西望望,突然瞥見身后的公孫則臉色不是太好,似乎藏了什么心事。
停馬等了片刻,暮云朝走在公孫則身側(cè),笑問,“公孫將軍,曲陽城一役大獲全勝,寰灃國便不敢再狂妄。三皇子已經(jīng)派人將書信送往瀧汀,這個婚,他們毀定了!酈公主不會嫁去寰灃,公孫將軍,你就放心吧。”
公孫則朝她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,“蒙人歸順,占領(lǐng)曲陽,三皇子謀略得當(dāng),暮姑娘你更是功不可沒。回京后,陛下定會嘉獎于你。”
“別別別!千萬別!可千萬別讓陛下知道了,如今明面上我可是未來的二皇子妃,若是皇上知道我私自離京,后果會很嚴(yán)重的!”暮云朝連連擺手,她可不要什么嘉獎,她可不想惹來帝王之怒。
可是,看公孫則的神情,為何有絲怪異?
暮云朝的眼皮不合時宜地跳了一跳,她扯扯嘴角,道,“該不會是已經(jīng)知道了吧……”
公孫則干咳兩聲,隨后點(diǎn)頭。
暮云朝瞬間蔫了,雙眸惡狠狠地盯著前方那怡然自得挺得筆直的幽藍(lán)身影,一定是他指使的!
“暮姑娘,”公孫則突然喚她,神情突然變得嚴(yán)肅起來,“我自小便跟在三皇子身邊,十幾年來,除卻保家衛(wèi)國,我再不曾見過他對哪件事情這般用心。請皇上收回成命,改變婚事,這談何容易?你于他而言,是個異數(shù),他卻在用心護(hù)你。”
暮云朝咬了咬嘴唇,低下頭去,喃喃道,“可他明明說過,在他心中,我永遠(yuǎn)都不會比昌國重要……”
“三皇子要的是雙贏,他要天下,也要你!立儲在即,陛下已宣大皇子回京,太子之位至關(guān)重要……”
看過太多皇子奪嫡的劇情,暮云朝的眼皮突然又跳了一下,內(nèi)心隱隱有些慌亂,直覺告訴她,這次回京后,會生變故。
抵達(dá)永安城后,大軍沒有片刻停留,徑直回了宮。
暮云朝原本想先行溜回她的錦繡閣,奈何南宮未昌根本不許,她只好硬著頭皮一路走到了殿前廣場。
南宮麒出殿迎接,他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,在他身側(cè),一左一右站著兩個皇子,一個是滿臉怒意的二皇子南宮未辰;那么另一個,想必便是昌國的大皇子南宮未宣了。
暮云朝第一次見到大皇子,只見他笑意盈盈,負(fù)手而立,身著華貴綢緞,面如冠玉,風(fēng)采高雅,竟給人如沐春風(fēng)之感。
這個大皇子,竟與她想象中的腹黑陰狠大不相同!
“兒臣,拜見父皇!”
“臣,叩見皇上!”
南宮未昌與公孫則二人紛紛行跪拜之禮,暮云朝也連忙跪了下去,她將臉埋得極低,似乎這樣做就不會引起南宮麒的注意。
“昌兒,你在邊關(guān)的一番壯舉,父皇都已經(jīng)知道了,并且以你為榮,引你為傲!我大昌這些年來受盡屈辱,好在上天垂憐,賜給我一個如此卓越的兒子!”南宮麒親手扶起南宮未昌,他此刻的神色,比以往的任何一日都要好。
“三弟,你做的很好!”大皇子南宮未宣突然開了口,語氣如清風(fēng)拂面,令人神清氣爽。
南宮未昌朝他一笑,“讓大哥見笑了。”
“父皇,此時百官皆在場,兒臣有一事相求。”南宮未昌斂了笑意,正了正神色,復(fù)又雙膝跪地,這一舉動,令暮云朝心驚肉跳。
“你立了如此大功,朕本就要嘉獎于你,又談何請求?”南宮麒揮了揮袖,“說吧,究竟是什么事情?”
“兒臣,想請父皇做主,許兒臣一樁婚事。”
南宮麒的眉頭微微皺了皺,“不知昌兒,心悅哪家的姑娘?”
“便是我身畔的這位,暮家的小女兒,暮云朝!”
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,世界停止了喧囂,不再紛紛擾擾,周遭一片寂靜,可暮云朝卻清楚地聽見,自己慌亂的心跳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