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!”傅華昔點了點頭,這皇后都可勁把自己往一家人那里頭拉了,神態(tài)間透著長輩待后輩的親厚,無甚男女之間的避忌,傅華昔對這份濃郁的親情也不抗拒,索性就痛快應(yīng)下。
“皇上駕到!”外頭喜祿喊了起來,喜祿是元和殿里頭的大太監(jiān),皇后祁蕓跟前的人。
喜祿剛剛說完,殿門口一個玄色身影就垮了進來,后頭跟著喜福公公,皇后連忙帶著姜祁霄和傅華昔迎了上去。
“哈哈哈,朕就知道霄兒下了朝會帶著媳婦來皇后你這里讓你過過目,朕對這個兒媳婦滿意地緊,梓潼你看如何?”明帝徹底拋開了朝堂之上的威嚴沉穩(wěn)之勢,眉宇間露著隨和的愜意來,明帝踏進殿里,便往正座上去了。
“霄兒喜歡的,臣妾自然是中意的,這孩子眉目端正,小小年紀便守得住大越與戎狄和西涼的邊境,是個沉穩(wěn)可靠的孩子,霄兒身邊就缺個這樣的孩子幫襯著,臣妾瞧著可是比外頭那些世家侯府千金要好上太多了!”皇后淡笑著應(yīng)著,眼里沒有一絲矯作的逢迎之態(tài)。
“朕跟梓潼想一塊兒去了,這傅家老將軍為國捐軀,如今家中只有一位資質(zhì)稍淺的合德夫人主持中饋,這宋夫人未出閣,大婚之事難免有不周到之處,梓潼,你就指個人去傅家?guī)鸵r著些!”明帝眉目清和,話語里帶著淡淡的笑意,想來今兒個早朝上的事讓他很順心了。
“臣妾領(lǐng)旨!”皇后低低俯身一拜。
“臣謝過皇上,謝過皇后娘娘!”畢竟帝后是為自家事操心,這該些的禮節(jié)可不能廢。
“皇上,霄兒大婚,遠在西南邊關(guān)的容王可要邀請進京?”皇后小心地低聲問了句。
這個容王傅華昔早有耳聞,叫姜晟楓,是先帝廢皇后的嫡子,比姜晟淵要小上許多,姜晟淵是先帝正皇后的嫡長子,只是這位皇后性子荏弱,在爾虞我詐的后宮之中遭了這個廢皇后的算計,被先帝以鴆酒賜死,姜晟淵也被廢去了東宮之位,若不是借著李家的勢力,姜晟淵后來等上地位也不會如此順利。
算起來,這個容王現(xiàn)在大概也就二十八九歲,當初先帝駕崩之時,他尚且只有十五六歲,年幼根基不穩(wěn),與帝位無緣,明帝念及他年幼,不忍下殺手,便封了他個容王,流放西南蜀地,給封號“容”,是希冀姜晟楓有含容世間的氣度,不再癡迷于權(quán)力爭奪,可惜,這么多年下來,容王卻未必是真放下了。
西南蜀地多瘴氣,民風野蠻彪悍,素有“蠻夷”之稱,明帝將他發(fā)配到那里時,是想著此處是荒蠻之地,他一個少年稚子,也掀不起什么風浪,哪里知道,才短短十數(shù)年,容王不僅將西南邊境治理得井井有條,治轄之內(nèi),百姓多守中原禮節(jié),少有雞鳴狗盜之輩,而且個個識文斷字,上下一心,大有成為大越之內(nèi)國中國的氣勢。
尤其令明帝忌憚的,還是他以邊境多紛擾為由,向朝堂討要旨意,招募訓(xùn)練出來的那二十萬蜀軍,切切實實是虎狼之師,卻只是他容王的軍隊,傅華昔雖未正面交鋒,卻是早有所耳聞,據(jù)說在蜀軍里隨意挑出五千兵士,就能蕩平西南邊境外的一個小國家,令邊境處接壤的小國家個個聞風喪膽。傅華昔據(jù)此猜測著,這容王的領(lǐng)兵能力,只怕就是在多多益善的范疇之內(nèi)了。
這么多年,明帝派出去的探消息的人未帶回半點容王謀逆的罪證,而容王的聲望卻又在大越百姓中越傳越神,甚至有地方都開始建容王生祠來奉養(yǎng),這傳出來的聲名里頭,肯定是有刻意為之的操作在里頭,可惜明帝卻逮不到證據(jù),容王是司馬昭之心,路人皆知,可行事卻又滴水不漏,這才是讓明帝最為不安的。
“霄兒就這么一個叔叔了,于情于理,總有人會提這事的,就算朕壓下朝堂上的意見,這么千載難逢的機會,他也不會輕易放過,說不定此刻他已經(jīng)得到消息,在尋思著回京的計劃了!”明帝神色一下嚴肅起來。
“那便大大方方請了來吧,皇上這么多年都未見著容王,趁著這個機會彼此見見也好!”皇后的聲音細膩中透著威儀,端方中揣著柔婉,聽在耳邊,傅華昔都覺得分外能安撫人心。
傅華昔在一旁聽著,暗暗在心頭想著:這皇后的潛臺詞怕就是與其聽著傳言自亂陣腳,不如就來個正面交鋒,探個虛實,不過也是這個理,這個容王在傳言里都被妖魔化成無所不能的了,若是明帝老按著傳言去揣度防范容王,最后疲累的只怕就是自己,成了個驚弓之鳥了。
“朕也是這個意思,這么多年了,是該見見了!”明帝說得清淡自在,眼里有一絲晃神,方才嚴肅的神色只在臉上停留了一瞬而已,這一瞬怕還是看著屋里頭的人可靠,才沒防備得那么嚴實吧。
傅華昔想到這層,倒一時又有些受寵若驚,她就在一日之內(nèi),就打入了皇家內(nèi)部,成了他們的自家人了?這未免有些蹊蹺吧,就跟姜祁霄莫名其妙就起了對自己綿綿情意一樣,雖然此時此刻,她已經(jīng)傾向于相信姜祁霄的真情實意了!
“父皇也不必過于憂慮,父皇勤政愛民,在百姓中頗受敬重愛戴。”說著姜祁霄噙著笑轉(zhuǎn)身踱步到傅華昔身邊,“如今父皇又不顧禮教約束,執(zhí)意成全我和昔兒,如此有人情味的舉措,想必百姓會越加擁護父皇,容王此時若有謀逆的舉措,那便是師出無名,違背了天下民心,以他的謀略,定是不會選擇在兒臣大婚之時有所行動,不過……”姜祁霄說著頓了頓話語。
“不過什么?”明帝捋這半茬胡子,饒有興致的問著,眼里蓄著一抹精光。
“這兒臣的婚期若是拖久了,這容王怕就有足夠的時間來排兵布陣,與京中的內(nèi)應(yīng)互通消息,到時候再留這容王在京中,怕就是個禍患了,所以,兒臣想,這與昔兒的婚事是宜早不宜遲!”姜祁霄說得那叫一個狡詐,這里頭免不了有姜祁霄迫切完婚的嫌疑在。
傅華昔聽著一時耳根又紅了,她就是在戰(zhàn)場之上再威風凜凜,到底還是女兒家的底子,尤其是宋芙婷還暗暗教導(dǎo)身為女兒家的矜持,現(xiàn)在當面談?wù)撟约旱幕槭?,這傅華昔能不臊得耳朵根都紅嘛!
“你就這么急著跟傅將軍完婚?”明帝意味不明地審視著姜祁霄,眼里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,“梓潼,你瞧瞧,這兒大也是個不中留的,你和朕都白養(yǎng)了呀!”
皇后在一旁慈愛得看著笑了笑,“皇上,霄兒平日里被拘著久了,難得遇到個能自在些的可心人,皇上就別再為難他了!”
“梓潼,這個皇兒排篇布局甚有謀略,這環(huán)環(huán)扣扣銜接得天衣無縫,只怕連朕和你都被他算了進去,朕又哪里能為難得了他!”
“皇上,昔兒還在跟前,皇上可別說些讓昔兒誤會霄兒的話,讓他倆起了矛盾,這霄兒可會沒法子,再回來同你急!”皇后輕笑著說著,神態(tài)端莊,不著絲毫輕慢,帶著股淡然的雍容之氣。
傅華昔在帝后跟前自然沒有插話的余地,不過傅華昔看著帝后二人之間的融洽交談,倒不像是外界所傳的皇后失寵于中宮,這些傳言到底是帝后刻意流散出去的,還是現(xiàn)在得寵的蓮貴妃特意造勢?
不過這皇后的話,到底是真說于皇上聽得,還是隱含著警告自己的意味在里頭?傅華昔一時拿不定主意,不過在帝后跟前總是表個態(tài)比較保險,“臣不會同六皇子造次,娘娘放心!”就算是造次,那次不是傅華昔吃虧,被姜祁霄把個便宜都占盡了。
“母后不必擔心,昔兒不會起那些小心思的!”姜祁霄說道。
方才傅華昔只關(guān)注著自己的言行舉止要相宜,現(xiàn)在姜祁霄這么添上一句,傅華昔才后知后覺的思量起明帝的話來,這話就是越琢磨越有問題了,難不成這姜祁霄算計自己是另有所圖,為了抗衡容王的兵權(quán)?
可這懷疑一起,傅華昔又想起金鑾大殿之上的種種,心頭頓時為著這抹懷疑又頓生愧疚來,這妖孽還真是好手段,現(xiàn)下自己是連一點兒懷疑都不好意思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