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明臉色刷得一下就白了,而立之年都過了,前半生都和“之乎者也”為伴,突然要戍守邊關(guān),且是以如此情景被打下來,他心里若沒個驚詫怨恨就奇怪了。
“禮部侍郎穆澤,以權(quán)謀私,不盡職守,今日起革去官職,打入天牢,著大理寺?lián)袢蘸驅(qū)彛?rdquo;明帝話音剛落,李晉中就急急要給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開脫了。
“望皇上明鑒,不可聽信小人讒言,穆大人忠心為主,絕無二心!”
“忠心為主?”明帝不無嘲諷地問著,“這倒是,可他的主子到底是你還是朕呢?”明帝又厲聲呵責(zé)。
“今日穆澤所犯下的罪行,朝堂之上,有目共睹,眾愛卿說說,朕可有一絲偏頗?”明帝又望著殿下群臣,沉聲問著。
穆澤想為自己辯駁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,都道是世事沉浮,人事難測,穆澤大概也沒想到自己一向攀爬高位,一遭之內(nèi)竟然摔得如此慘烈。
“皇上英明!”群臣異口同聲回答,這朝廷官員里頭,有一半是李晉中的黨羽,只是迫于眼下形式,誰也不敢站出來。
小人之交,以利為交,又哪里能指望這些人兩肋插刀呢!
李晉中一時氣急,他今日上朝之前,可是打算來看傅家和文家的好戲的,哪里能預(yù)料到皇上會唱這一出,這事先沒有商量對策,在朝堂之上,與眾位幕僚自然就不同心了,這皇上今日的牌也是打得出其不意,事前李晉中是未從宮中得到一丁點消息。
“兵部侍郎丁祈璋,玩忽職守,心生謀逆,按律應(yīng)當(dāng)除以極刑,滿門抄斬,朕念及其早年于國有功,免其死罪,然不懲戒不足以平民憤,今將其革去官職,貶為庶民,終身不得再用!”明帝沉穩(wěn)的聲音緩緩?fù)鲁?,丁祈璋驚恐地屏退一步,直直摔在了地上,想他早上出門之時,如何能料到自己的下場呢。
“來人,將三人押下去!”明帝沉聲說著,不耐煩地?fù)]揮手,殿外候著的武士將三個呆愣木僵的人拖了出去。
明帝以雷霆手段迅速斬去李晉中的兩員心腹,又借此壓了壓御史大夫們的氣焰,今日這事做得不可謂不順心了。
傅華昔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一時氣惱,出言反駁,竟然導(dǎo)致如此形勢,不過這三人是罪有應(yīng)得,欠收拾了。
尤其是丁祈璋,三年前一味奉承逢迎李晉中,才耽誤邊城戰(zhàn)役的時機,那些在戰(zhàn)爭中死去的將士,包括自己的父親,他都難逃罪責(zé)。
帝王威儀,變幻莫測,不知接下來自己的命運又會如何呢?傅華昔心頭暗暗嘆息。
“娘子莫怕,我生死都和娘子一起!”姜祁霄似乎是感知到了傅華昔的不安,低低安慰著。
傅華昔卻在心底里翻白眼了,他是明帝的幺子,皇后的獨子,又怎會受天威波及,傷及性命,倒是自己,方才一時意氣,在殿上不顧儀態(tài),沖撞龍威,若是讓自家姨母知道,恐怕是十個膽子也頂不起啊,若姨母能從這事中背過氣來,肯定又得對自己訓(xùn)斥了,不過希望自己今兒個有命出去挨姨母的訓(xùn)吧!
對于姜祁霄的話,傅華昔也沒個搭理的心情,自然只能任由他娘子長娘子短的喊著,不過這個紈绔說話不把門的,這種情話居然說得這么遛,也不知道這人拿這話對多少人說過了!
想到這點,傅華昔心頭又是一陣失落。
“啟奏皇上,此三人罪有因得,不過,還有一人,該賞也該罰!”文尚清躬身一拜,恭敬地說著。
“哦?誰?”明帝問著。
“是戶部尚書賀千章,賀大人對丁祈璋之罪行有揭發(fā)之功,卻也有包庇之嫌!”
“文愛卿言之有理,如此說來,賀千章功過相抵,不過賀愛卿經(jīng)此一遭,必然是要長點教訓(xùn)的,這樣吧,罰俸三月,再上一奏折,將自己的罪責(zé)悉數(shù)列出,以反省己過,文愛卿覺得此舉如何?”明帝淡笑著看著文尚清,淡淡地問著。
“皇上英明!”文愛卿再拜謝恩,他也是一手好打算,看這意思,就算不能離間李晉中和賀千章翁婿倆,也給他倆埋了個暗樁了,傅華昔想到這點,就好生佩服這老狐貍的手段。
明帝這統(tǒng)御人心、鋪陳人事的本事傅華昔算是見識到了,等著賀千章的罪己詔書一上,等于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皇帝的手中,往后升遷謫貶的仕途,都得求著皇上的心情了,想必這戶部里的事務(wù),他處理起來,也能更加上心點了。
傅華昔在一旁看著君臣二人你一言我一語,配合相當(dāng)默契,讓傅華昔又生出一種他倆是事先串通好,現(xiàn)在只是唱雙個簧演個戲的錯覺,若是如此,那自己今日的一時沖動,在皇上眼里頭,可就不是什么大罪過了,最多是做出了雷聲大雨點小的架勢而已。
“如今禮部與兵部的副職均空缺,朕記得,文愛卿的二子去年在金鑾大殿之上,一舉奪得了狀元,至今還未在朝廷領(lǐng)職,不如就放在兵部歷練歷練吧,文愛卿,就讓他于新婚之后到兵部任職去吧!宋愛卿,這位狀元郎才思敏捷,雖是文狀元出身,對兵家卻有一番獨特的見解,宋愛卿多帶帶吧!”明帝一番雷厲風(fēng)行之后,再做這番安排時,看著有點兒春風(fēng)化雨般隨意。
兵部侍郎宋柏青,原是傅老將軍手下一員大將,后得傅老將軍力保,得以入兵部供職。
“臣叩謝隆恩!”文老狐貍這回是得意了,他給自家兒子可揀了個大便宜了。
“臣遵旨!”宋柏青恭恭敬敬地領(lǐng)了命令。
“眾愛卿還有何事,若是沒有事,就退朝吧!”明帝慵懶地罷罷手。
一旁的李晉中是傻了眼了,今日所有的禍端就是傅華昔強搶文二公子拜堂的事情,結(jié)果后來又帶出了六皇子,他正得意著呢,結(jié)果一下峰回路轉(zhuǎn),導(dǎo)致他莫名其妙失了兵部和禮部兩員心腹,結(jié)果現(xiàn)在皇上料理完他的心腹之后,居然就要退朝去了,這罪魁禍?zhǔn)走€安然無恙有驚無險的,明帝似乎是將這茬給斷片了吧!
“啟奏皇上,傅家少將傅華昔與六皇子之事,皇上還未有個定奪,望皇上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!”李晉中不依不饒。
“望皇上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!”底下群臣附和著。
“父皇,六弟所犯下的事,父皇還未有個示下,六弟所犯之事,于禮不合,于祖制更是有違,若不給個交代,難堵天下幽幽眾口!”姜檀玨說著。
剛才一番群槍舌劍,他愣是沒吭一聲,看著李晉中吃了個啞巴虧,現(xiàn)在倒是借著群臣的聲音討要說法了,看來他一開始的兄友弟恭做得也夠偽善的嘛,就說天家哪里能沒有兄弟鬩墻的事,現(xiàn)在在朝廷之上的就只有五皇子和六皇子,四皇子因身子殘疾,不參與朝政,其余三個皇子又都封了王,外派了,要斗,可不就只有他們兄弟二人嘛,傅華昔此刻居然存了看姜祁霄好戲的心情!
外傳這五皇子姜檀玨沉穩(wěn)睿智,有勇有謀,更兼一刻仁愛之心,頗得明帝風(fēng)范,說是最肖似明帝的兒子,看來這里邊是包裝的成分居多了。就今天的表現(xiàn),五皇子怕是有些個小聰明,但絕無大智大勇的人了。
明帝只淡淡瞥了眼五皇子,未理會姜檀玨的話,“自古婚事只能當(dāng)是家務(wù)事,哪里有放到朝堂上附議的,你們領(lǐng)著俸祿,居然連個議事場合都分不清,此二人如何,那是皇家與傅家的事!”明帝淡淡得丟下這么一句,起身要離開之時,又看著下邊不依不饒的李晉中,“這兩個孩子若是兩情相悅,這門親事結(jié)了又如何呢!”
說完,明帝悠然地離去了,留下傅華昔莫名其妙地呆立在殿下,這事就這么過去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