魅姬替他解開了衣裳,抱著他進了木盆。她替他擦著身子,擦得很仔細,很溫柔。黃泉樓的樓主從來沒有這么照顧過人,即使是那個人,她也沒這么照顧過。
她替他擦干了身子,給他上了藥,又給他穿上了很舒服的衣服,然后為他蓋上了被子。陸彥庭即使在昏睡中眉頭也是緊皺的。他的手緊緊的拽著被褥,仿佛在極力掙扎著擺脫什么。
那是他的夢魘,這一輩子都是。魅姬知道。
魅姬用絲絹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珠,出了內(nèi)室,重新躺在了軟榻上,繼續(xù)翻起了佛經(jīng)。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(fā)生過。
樓下黃泉樓里的人都聚在一起吃著年夜飯,拂衣卻不走心,時不時的看向閣樓?;ň潆y得的安安靜靜的吃著飯,偶爾也笑一下。她好像想通了,當她知道來的人是陸彥庭之后。
除夕就這么過去了。
魅姬在軟榻上躺了一夜,陸彥庭占了她的床,她沒地方去。
大年初一的早上,魅姬從軟榻上起來,走到窗邊,推開了窗。清冷的風穿窗而入,吹在魅姬的臉上。
拂衣推開門走了進來,給魅姬端來了熱水。她透過珠簾看了一眼床上的陸彥庭,還未醒。
魅姬簡單的洗漱之后,對拂衣道“你去領些銀子,發(fā)了給那些丫頭。你們四個多些,你知道怎么做的。”
“是。”
拂衣坐到了梳妝臺前,拂衣開始給她梳發(fā)。魅姬從鏡子里看到陸彥庭已經(jīng)醒了過來,并半坐在床上。
魅姬看了過去,眉眼含笑“醒了?”
“你……”
“是我碰的你。你既然來找我,就該知道我會碰你。”
“她……”陸彥庭又看向拂衣。
“她沒碰你。”
陸彥庭的話不用說完,魅姬就猜到了他要說什么,所以在他說完之前就直接回了他。
“你不必擔心,就算是拂衣也不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事。以你這樣的性子,誰要是知道,誰就死了。”
“可你知道。”陸彥庭和魅姬都不能否認這個事實,魅姬既然能說出這話,就表示她知道。
“你當日也看到了我喝酒后的丑態(tài),我們算是扯平了。”魅姬說的輕描淡寫,于她來說,陸彥庭的事情就和她喝完酒酒品不好是一回事。
這話讓陸彥庭稍稍安心些,也讓自己覺得受到了‘尊重’。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,明明魅姬是個高傲的女人,她視人命如草芥,她應該是那種最不懂得尊重人的人。可陸彥庭卻從她那里感受到了‘尊重’,這讓他驚詫不已。只是他卻不能表現(xiàn)出來。也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,為什么他會來黃泉樓找她。也許除了這里,他無處可去。
“你想吃什么?我讓拂衣為你準備。”拂衣已經(jīng)為她梳好了發(fā),她便站了起來,眼角依舊帶著笑意。
“我不餓,我吃了會吐出來。”
魅姬笑道“你不要耍性子,吃了飯才有力氣,那樣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我們黃泉樓的廚子手藝很好,你不吃就可惜了。何況你那么輕,連我都抱的動你,說出去要笑掉人家大牙了。”
聽魅姬這么說著,陸彥庭的心情好了許多。而且他身為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抱了,卻沒覺得有絲毫不妥。普天之下,能被黃泉樓樓主魅姬抱著的男人恐怕就只他一個。他突然覺得有些榮譽感,然后他真的就聽了魅姬的勸,點頭道“好。你們做什么我吃什么。”
魅姬很滿意的點點頭,拂衣就很自覺地下了樓去吩咐廚房了。
拂衣走后,陸彥庭就掀開被子下了床。下床的時候,牽扯到身上的傷口,他的眉頭皺了皺。
“還很疼是不是?”魅姬問他,語氣倒也聽不出是關切之意。
陸彥庭沒有回答,他看了一眼床邊堆著他的衣裳,帶血的衣裳,然后掀開珠簾走了出來。
陸彥庭穿著絲質(zhì)的中衣坐在桌邊,雖然知道他沒有胃口,但他好像還是很努力的吃了不少。吃完后,拂衣已經(jīng)給他備好了一套新衣裳。
魅姬漫不經(jīng)心的解釋道“那是天下第一繡的衣裳,好像是哪次拂衣領錯了,便就沒退回去。”
陸彥庭沒在意那是哪里的衣服,他在意的只要是沒人穿過的就好。但這顧慮魅姬已經(jīng)在剛才的話中都說明了。所以他接了過來,當著魅姬和拂衣的面將衣服穿在了身上。
那是件青衣,很合身,倒像是專門為他而做的。
陸彥庭穿好衣服之后,就走了。沒有和魅姬道別,也沒有和她道謝。他們之間像是有著某種默契,許多話不用說明。
“陸公子他……”拂衣看了一眼陸彥庭睡過的床,眼中帶著些同情。
“他不會有事。”魅姬這話當是在安慰拂衣。
“說到底,也是花句害的,樓主,他……”拂衣想問他真的不會有事嗎?可是她沒有問出口,她其實已經(jīng)知道了答案。他怎么可能沒有事呢?
“這件事也不能全怪花句,何況花句也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。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,黃泉樓是個殺人賺錢的地方,不是治病救人發(fā)善心的地方。拂衣,將那些衣服和被褥都燒了,給我換上新的。”魅姬這話說得很無情,她甚至對陸彥庭沒有表現(xiàn)出絲毫的同情??墒撬秊槭裁从衷敢馐樟羲??
從花句那件事到這件事,雖然知道魅姬處理的很在理,可她還是覺得魅姬有了變化。是因為那次去陶家堡嗎?讓她有了變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