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秋天都過去了,黃泉樓一直沒有生意上門。轉眼間已經(jīng)到了冬天。這期間再沒下過雨,所以那個陸姓男子也沒出現(xiàn)過。
北方的冬天格外的冷。拂衣?lián)镊燃У纳眢w,在她的屋內(nèi)燒了碳,總會隔一段時間就來看看,生怕碳燒完了。她事無巨細,尤其是魅姬的事情,都不放心假手他人,一定要自己親力親為。魅姬常常笑說,這世上她不能缺了拂衣和花句。沒了花句,她會無聊死,沒了拂衣她就會凍死餓死甚至病死。
提到病死的時候,拂衣瞪著她不說話,那是個很忌諱的詞,拂衣不喜歡魅姬提起。但魅姬并不避諱,對她而言,病死不病死,與她說不說完全沒關系。拂衣只會瞪她,不會說她什么,因為她畢竟是黃泉樓的樓主,是拂衣的老板。
這個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,黃泉樓接到了一筆生意。
那人被花句笑意盈盈的帶到了魅姬的閣樓,來人是個男子,不足三十的年紀,長得挺不錯,在花句看來稱得上是好看的男人了。但他那雙眼睛卻沒有什么活力,暗沉的很。他將外面的大氅脫下之后,抖落了一身的雪。他里面穿了件紫色的錦衣,腰間束了玉帶,腳上穿的也是上好的靴,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公子?;ň鋷退麑⒋箅煸谕饷娴募茏由?,這才引著他進了魅姬的房間。
那是個極雅致的房間,極暖和的房間,男子一踏進去就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,絲毫沒感覺到外面是大雪紛飛的寒冬。
“公子要喝什么茶?”花句笑瞇瞇的問著,黃泉樓有生人來,她就很開心,預示著她就有事做,有故事聽。
男子在雕花的椅子上坐下,那椅子上還墊著繡花的軟墊,坐下去軟軟的。他擺了擺手,意思是并不喝茶。
“你們樓主呢?”他掃了一眼四周,并沒有看到他要見的人,臉上閃過一絲的不悅。
“公子莫急,我們樓主很快就出來。”花句說話間,珠簾輕響,一個女子穿著寬松的曳地長裙,娉婷而來。魅姬一攏鬢邊的發(fā),抬手間風情無限。
男子似是沒料到魅姬就是他要見的人,傳言說黃泉樓的樓主是個極為美艷的女人,是個讓男人還是女人看一眼都不會忘記的人。今日他看到了,覺得傳言一點不假。這個女人全身上下除了那條長裙看起來很高貴,其他沒有一點過多的修飾,但卻讓人看著美,只有一個美字。看著她,男子差點忘了自己來的目的。
“樓主,你將這個拿著,不然拂衣姐姐該罵我了。”花句將一個小暖爐遞到了魅姬的手中。魅姬接了過來,在軟榻上側躺了下來,雙手抱著暖爐靠在胸前。
男子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觀察著魅姬,屋內(nèi)已經(jīng)很暖和了,她卻還要抱著暖爐,看樣子她是個很怕冷的女人。
“你要殺誰?不同的人價格可是不一樣。”魅姬像是個商場上打滾多年的老板娘,說出的話有些風塵味,但對面的男子卻不會這么想,因為她做的是人命的生意。任何與人命相關的,都不能輕視。
“我要殺陶家堡的大小姐陶婠婠。酬勞已經(jīng)在院子門外,太重,我抬不進來。你放心,那一定足夠了。”男子說話的時候,有些得意,看樣子他的確很富有,說起錢的時候,他的眼神閃過一絲輕蔑。
“好,三日后你需得來講你的故事。我依照你的故事定價格。”
“故事?什么故事?”男子有些不解,黃泉樓殺人怎么還要說故事?
“你要我?guī)湍銡⑷?,我總需要聽個故事,好讓我知道我為何要殺人。你且放心,進了黃泉樓的故事不會外泄的。我這里的人,到死都不會說一個字。”魅姬將這件事說的理所當然,由不得男子說個不字。
男子的確不會說個不字,那故事說出來也罷,總不能因為一個故事而讓他沒法殺了那個人。
“我就當你同意了。那十日后帶你去見陶家堡大小姐的尸首,屆時你準備好你的舌頭和眼睛。”
“舌頭和眼睛?我多出一箱金子,來抵我的舌頭和眼睛。”男子似乎不太愿意奉獻自己的舌頭和眼睛。這是人之常情,每個人都不會愿意就那樣奉獻出自己的舌頭和眼睛,只可惜到了某些時刻,就由不得他們了。
魅姬微微搖了搖頭“你應該知道我黃泉樓的規(guī)矩,我只收該收的酬勞和來人的一尾舌,一雙眼,其他多了一分我也不要。你要是還沒考慮清楚,可以先走了。”
男子一咬牙,說道“好,你將人殺了,我就把我的舌頭和雙眼給你。”
男子雖然說得利落,但他眼中閃過的一絲狡黠還是落在魅姬的眼底。這樣的客戶她早就見怪不怪,想著到時候反悔,只可惜,她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。
男子出了房間,披上了大氅,下了樓之后,迎著風雪匆匆離去。